(2012年2月8日)
《炎黄春秋》创刊21年,在全国性的报刊杂志中,《炎黄春秋》是难得少有的几家以史为鉴,坚持说真话,敢于亮不同观点史料,不趋炎附势的一部刊物,深得广大读者的尊重和爱戴。
关于应该如何进行宣传报导,家父陆定一在延安整风期间提出了我党的“新闻定义”。这个“新闻定义”,现在仍是各大学新闻专业中要学习背诵的“定义”。父亲在定义中反复强调新闻的“本源”是事实本身,而不是什么其它东西,事实是第一性的,而新闻是第二性的。在事实与政冶的相互关系上,父亲反复强调事实是第一性的,而政治性则是第二性的、派生的、被决定的东西。他讲:“如果说‘新闻就是政治性本身’,就是把事实与其政治性的关系颠倒了”。
但现在,一些地方强调“新闻为政治服务”,它们所说的“服务”,是把政治放在了第一性,而把事实摆在了第二性,为了达到某种政冶目的或私利,新闻就可以去说假话,就可以去欺上瞞下,就可以去报喜不报忧,就可以用“封口费”去收买记者制造假信息。
上世纪“大跃进”期间,在全国多地出现“亩产万斤粮”虚假消息报导的背后,是数千万百姓被饿死事实的被瞞报。父亲对我说:“想不到我们过去对付国民党的做法,现在用到党内来了”。结果,说真话的彭德怀元帅被批判,成了“反党集团”,而“三面红旗”迎风不倒,被倍加颂扬。但谎话是不能持久的,全党终于在深刻反思中,在打倒“四人帮”后的《若干历史问题决议》中肯定了大跃进的失败。此时,以前被打压的、具有真实性的信息和材料,都成了珍贵的有价值的资料,被拿来认真分析、总结经验或教训;而前期有关“亩产万斤粮”的学术论文、消息报导,都成了一堆信息垃圾,毫无价值,被人齿笑。
我是搞技术的,不懂政治,是研究经济和信息工程的,全国金融领域的第一部《CIO》(注:《首席信息执行官》)就是我写的。在IT和信息工程中,我只知真实、完整准确和及时的信息才是具有价值的,对此,就要防伪、防病毒、防信息孤岛,才能使信息发挥真正价值。我只知道真实的政治、经济、军事、科技情报有价值,没听说假的信息有价值,“垃圾信息”是要被删除的。制造虚假信息只是对敌的一种斗争策略和诡计,使之敌方因此产生误判或决策失误,但对于党和人民,则不能欺骗,而是要讲真话,以给他们最大的空间去创造价值,这才是进行信息报导和传输的本质。因为我们是共产党员,共产党是唯物的,应该最讲实事求是。
近些年来,一些地方政府的公信力下降,某些官方发布的社会敏感消息和经济数据不断遭受质疑,党性报刊除机关团体必须订购而群众订阅量不断萎缩等等,我们是否能引起一些反思?
《炎黄春秋》的可贵之处,就在于她以史为鉴,坚持对党各个历史时期及重要人物的真实史料的挖掘和报导,给我们现代研究提供了真实的、不可多得的正反两方面的历史资料。由于它的求真,故它永远具有研究、借鉴和参考价值。汉朝司马迁,说实话得罪了皇上,被处以宫刑,但他仍以求实精神写出了《史记》。如今,在众多《传记》、《传闻》、《演义》、《戏说》中,有哪几本能比《史记》的价值高!
我国改革开放30多年来,取得了举世瞩目的伟大成就,现在,面临着经济转型的关键时期。同样,我们在见证伟大成就的同时,也要看到自己的不足和缺失,才能不断总结经验,继续前进。不进行改革,那是没有出路的。
我们近几年总在提“科学发展观”。我以为,之所以提出“科学发展观”,就是由于过去30多年间有许多措施和决策是不科学的,遗留和积累下了很多问题,需要去改革和纠正。这就需要说实话,就要以科学的态度认真对待它。
我认为,在当前众多矛盾之中,有两大矛盾需要高度重视,一个是党风问题,另一个是贫富差距问题。关于“腐败问题”,已形成社会共识,我不再重复。关于“贫富差距问题”,我是搞经济的,我想亮几个数据。在亮数据前,我要强调两个“前题警示”:一是不要忘我们是社会主义的国家,二是不要忘我们是共产党的领导,共产党是要为广大劳苦大众服务的党。
贫富差距的第一个数据,是以“基尼系数”衡量的我国的贫富差距,它早已突破0.4的“警戒线”,2000年后坡度加剧,现已抵0.5的“危机线”,在联合国有数据统计的国家中,是贫富差距最大的8个国家之一。第二个数据是“老龄化”问题,我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进入老龄化社会但老年人却“未富先老”的国家,2014年我国老龄人口将突破2亿,走的是一条前人未走过的风险(也称创新)之路。第三个数据是“贫困人口”问题,我国的贫困人口从改革前的2亿多人骤减至1999年(建国50周年)时按中国标准划分的2千多万人,而2011年我们回归到国际标准划分,又骤升到突破1.5亿多的贫困人口,需要国家来救济。第四个数据是“城乡收入比”,即城市和乡村之间的收入差距问题,根据国际劳工组织的全球统计数据,世界绝大多数国家的城乡收入比都在1.6倍以下,只有3个国家超过2倍,而中国目前的城乡收入差距已经超过3倍以上,是最差。我一再警示,我在说这几组数据时,一是不要忘记我们的国家性质,二是不要忘记我们党的服务宗旨,提出这两个前题警示,是为了更加突显我们的历史责任和改革使命。
我们以前搞“计划经济”,主要强调的是公平,忽视了效益,现在搞“市场经济”,市场经济强调的是效率,但我们不要忘了公平。市场经济允许有差距,因为有差距才能有竞争,有竞争才能产生效率。但就连资本主义也知道,差距有个“度”,太大了要引发社会动荡,这是《政治经济学》中的一个基本原理。所以,西方经济学中又有“恩格尔系数”、“基尼系数”、“城乡收入比”、“失业率”等等一系列参数及划定“警戒线”、“危机线”及“动乱线”等界限,来防止差距的过大。改革开放30多年来,我们在经济上取得了惊人成就,但差距怎么就拉得这么大呢?我们经济总量跃居世界第二了,而贫富、城乡等差距却跌到了世界的尾巴上。我前面列举的几组数据中,居尾的国家,除中国外,没有一个前社会主义国家。
“贫富差距问题”、“腐败问题”,两者的迭加将会影响社会的和谐与稳定,当前我国的维稳系列开支已经超过了国防开支,对此,我们应该有危机感和忧患意识。
《十二五》是我国经济转型的关键五年,我们要转变原有的经济发展模式,这就必须要进行改革。而我认为,改革中的重要一环是对“政治体制”的改革,否则它可能会成为今后转型的一大瓶颈。听说,有人不喜欢听“政治体制改革”这个词,认为这是要消弱共产党的领导。这是屁话!!马克思主义学说中就明确指出:生产力发展了,伴隨着它的生产关系也要隨之发生变化。邓小平生前也明确提出,政治体制要隨经济体制的改革而变革,否则经济改革成果将会丧失殆尽。政治体制改革伴隨着、促进着经济体制的改革,这有利于加强党的威望和政权的巩固,怎么反而怕被消弱了呢?!当前政治体制对经济改革的阻力是行政干预市场过多、垄断社会资源和生产要素、降低了市场效率、提高了改革成本;是权钱勾结、权力寻租、腐败;是利益集团和特殊权贵势力的阻挠。不从体制上改,怎么办?当前,一些学者和理论家怕提出政治体制改革会遭阻力,又改提“顶层设计”,其实,实质是一个意思。
近些年,隨着社会矛盾的增加,社会思潮也非常活跃,多是在讨论中国的前途和走向问题。有的学者把这些思潮分为五类、七类、等等,但我看来,可以把繁杂的各种思潮归纳为两大类。一大类是呼吁改革、包括政治体制改革;另一大类是呼吁革命、呼吁推倒重来。“革命流派”中还有的提出要为“文化大革命翻案”,认为改革30年的基本东西都不对,应彻底推倒重来。这两大类思潮活跃在社会上,常常使人分不清,也引起上层的恐慌。而民众对现实的不满,又往往被“翻案”思潮误导到极端,认为当前一些问题已不可救药,只有推倒重来。其实,这两种思潮从本质上是很好区别的,即一类是呼吁“继续改革”,包括政治体制的改革;一类则是呼吁“继续革命”。
本人认为,面对积累的问题和社会矛盾,关心国家的前途和命运,是一种忧国忧民的爱国表现。这些年来,从没有象现时这样此起彼伏刮起了一股思想潮,这是个好现象,特别是在信息网络时代,影响会更深远。但是,在当前中国应以什么方式继续前进的问题上,我是赞同“改革”派而不赞同“革命”潮派的。我们从“文化大革命”的历史教训中已深深体会到,一个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,在建立了国家和政权后,在其继续发展和完善的进程中,只能不断采用改革和改良的方式,而不能采用“文化大革命”中“继续革命”(即“砸烂国家机器”)的手段去进行,除非它已经完全变质了,否则就是在“自毁长城”,最终受难的是广大民众和国家。这是无产阶级专政下如何继续前进的历史教训,我们不能忘记!所以,“改革”和“革命”是完全不同的两类思潮,要善于辩别,并要加以引导。
但是,我们要具有忧患意识,要有紧迫感,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。因为从中国历史长河看,是“改革”与“革命”在赛跑!
中国需要不断前进,我们的信心来自于不停顿的改革,包括对政治体制敀改革。我们每个人都负有历史责任,《炎黄春秋》更负有责任。愿《炎黄春秋》办得更好!
谢谢大家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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