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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顾上半年的发展,我国GDP的增长主要是靠投资拉动,它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87.6%,拉动GDP增长6.2个百分点,功不可没。而另外两匹马,消费和净出口,则拉力不够。净出口对GDP是负拉动,消费虽有拉力,但还不能弥补内需和外需出现的缺口,这从CPI、PPI的5个月“双连负”,也反映出产品供大于求,产能过剩,消化不掉的现实。我国工业生产的“产能利用率”刚达70%左右,就消化不掉了。故生产经济恢复周期中的“去库存化”和“去产能化”过程,将是一个艰巨、痛苦的过程。“天量”信贷,又使一些行业更显“产能过剩”苗头,若最终消费跟不上,将在“去库存化”过程中又会出现“再库存化”状态,影响资金回笼和二次投资。

而对于“投资”这支拉动经济的主力军来说,在“天量”信贷的支撑下,有约40%左右的“天量”并没有流入实体经济,两万多亿流向了股市、房市和票据融资,没有拉动实体经济和支持中小企业,而是拉升了股价和房价,引起了资产价格的泡沫和通胀预期。

所以,出现了“产能过剩,CPI、PPI双降,但资产价格却过高”;“固定资产投资高速增长,但工业增加值低速增长”;“M2高速增长,但GDP低速增长”;“最终需求不足与产能过剩并存”;“国有经济扩张,但民营经济萎缩”等相互矛盾的种种经济状态,说明当前经济虽企稳回升,但非常脆弱、不稳定,充满不确定性,要随时观察其发展和变化。

年过半,我们应很好总结和梳理一下,针对以上的种种矛盾,政策也该做一些及时、适度的调整了。

当前的经济,不能叫复苏,只能叫企稳向好。真正的复苏,要看经济是否能由“外生性”发展转化为“内生性”增长,要看资金是否主要转由社会和民间来投融资,要看失业问题是否会有明显好转。如果按西方经济学的观点,要看“GDP、CPI和失业率”是否同时向好,而不能只看GDP。

对今后经济发展的预测,现在还真不好说。因为不确定因素很多。今后的不同发展,可能会出现两种不同的结果,这要看政策的调整和时间及力度了。

如对信贷政策的调整,不仅要在“增量”上的调整,更重要的是对“信贷结构”的调整。若仍象上半年的“天量”投放,大量资金仍主要流向央企及“铁公基”,仍大量旁流到股市和房市,而中小企业却得不到有力支持,则产能过剩问题、资产泡沫问题、通胀预期问题、银行后期呆、坏帐问题等,就会愈演愈烈;而如若货币政策在规模特别是结构上能进行及时调整,并有一定力度,则以上的预期又会转向良性发展。故对后期的发展预测,首先要看政策是否调整和调整的时间及力度。

政策的调整,是有“滞后期”的。中国的“滞后期”一般是4-6个月,而货币政策的滞后期,一般为6-9个月。我们若现在及时进行调整,年底前效果即会逐显。

我不赞同当前一些主流派学者的观点,他们认为当前政策不能调整,一调就又会把企稳向好的经济压回去了。我不同意这种的观点和分析。这可能是我在“经济后恢复期”,与一些决策者和专家的又一观点分歧。

支持经济向上的心理和意愿,我们大家是一致的。但是,一些同志却忽视了两条基本规律。一条是政策见效的“滞后期”;另一条是对“宏观调控”的理解和认识。宏观调控简单说就是“反周期调控”,或叫“超前反调”,只有这样,才能“熨平”经济中的大起大降。如若到年底,一切弊端都已即成事实再去进行调整,那政策效果要到明年上半年才显露,那不叫“反周期调控”,只能叫“马后炮补救”了。而所造成的损失和成本付出,将远远大于预期调整。比如,一些大型项目的上马,工期是2-3年,现在不在源头收紧,只要一上马,2-3年的连续巨额信贷就收缩不下来——你总不能叫它形成“半截子工程”而不再放贷。比如,大量资金仍“疯涌”股市楼市炒作,你总不能让它疯到6000点以上再去使它“理性”增长。

当前,全球流动性充裕,欧美和日本为挽救经济,已被逼使用“量化宽松”(印刷纸币)的货币政策。但是,由于欧美的金融问题和银行惜贷,美国从2007年6月至今年5月,虽基础货币增发高达114%,但广义货币(M2)的增幅仅为9%,而我国半年的“天量”信贷,M2的增幅即已达28.46%,为美国的3倍多。也就是说,我国的通胀预期比欧美要严重得多。

目前,欧美各国已开始在寻找量化宽松政策的“退出机制”,而我国虽已预测到经济将先于欧美而“率先复苏”,胡锦涛总书记在“金砖四国”会议上也向全世界公开宣布我国经济将“率先复苏”。但是,在7月底结束的“央行年中会议”上,央行仍未将通胀预期管理问题列入到下半年的工作中。坦率地说,如果我国经济会率先复苏,一些重大的政策问题,也应该率先考虑。

本人预测,CPI将在下半年即会由负转正,而“天量”信贷扩张若不适度控制,且股价、房价和金融资产价格泡沫若仍然继续放量扩大,则我国将会率先遇到通货膨胀问题。

有专家害怕,指出在企稳向好的关键期不能调整政策,一调经济就掉下来了。当然,一条行驶的大船突然转向,“调头太急要翻船”这一道理,谁都明白。但是,我要提醒的是:1、政策效果的显现,有它的“滞后期”;2、我们是在“同一方向”(继续刺激经济)的政策调整,有什么“翻船”之疑?

比如:下半年我们是否仍用“天量”的信贷来“刺激”经济增长呢?上半年的“适度宽松”政策的许多方面,是否要反思和纠正呢?

比如:若下半年仍需“天量”信贷,那么我们是去动用“增量”,再增几万亿资金(可能又要有40%流向虚拟经济),还是去调整“存量”,让旁流的40%回流实体经济,从而减少“总量”的发放呢?

两者效果完全不同,增量的大小也不一样。

比如:对产能过剩项目和“铁公基”,是继续“天量”放贷,还是消减规模、延缓审批?

比如:对中小企业,“天量”信贷是仍像第一季度只提供不到5%的总量信贷,还是把它扩大到新增信贷总量的50%左右?

比如:在“4万亿提振方案”和“7万亿信贷”中,对民生项目的比重太低,在下半年信贷中,能否纠正这种“轻民生重基础设施”的投资导向?

比如:在经济下滑期,失业问题和劳动报酬问题,不仅是个经济问题而且是重要的社会问题。

多少年来我们注重投资重化工业和资本密集型项目,传统的投资型经济使政府和资本性收益愈来愈高,而劳动报酬收益占比却在持续下跌,这是产业结构投资导致的特征。而广大的第三产业,它是劳动密集型产业,消耗资源少,解决就业人口比例大,劳动报酬占比也高于重化产业。

下半年的投资导向,能否从产能过剩项目大幅度调整转向到第三产业方向来?增大对第三产业的投资,也是我国“经济转型”的迫切需要。

比如:多年来中国经济的粗放式高速发展,是以资源的超常消耗、环境的严重污染和低价劳动力的透支付出为代价的,我国的“生产要素价格”早就应该调整。

1998-2006年的“一高一低”期间,我们失去了一次及时调整的机遇。这一次,在CPI为负值时,我们是否要再失去一次机遇,要等到“通胀”后才去调整呢?届时则晚矣!

比如:疯涨的股市和楼市,资产价格的泡沫化,如果远离了有效需求和基本面的支撑,它终是要掉下来的。大力度控制和调整2万多亿(含国外1千亿美金)和后期再进入的“天量”资金投机炒作,使资产价值稳步升温而防止大起大落,最终将是对股民和经济健康发展的一种保护,而不是伤害。

等等、等等。

以上,仅是对投融资的规模和结构(特别是结构)方面,提出需要反思和调整的几个问题,是在“同方向”(刺激经济)上的调整。

但这种调整,哪里仅仅是“微调”,它动辄就要数万亿,应是一种大力度的調整,而且需要及时和果断!

我们必须要明确两个问题:

1、当前的刺激,是货币放量不够(注:M2增量已达28.46%),还是投放的效率和质量低下的问题(信贷总量的40%左右,并没有流到实体经济中)?

2、我们对成绩要充分肯定,但对不足也要正视并力求纠正,没有必要羞羞答答,调整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前进。比如,对于何谓“适度宽松”问题,全国上下一团雾水,理论界也一片迷茫。上半年M2增速达28.5%,是否仍界定为“适度宽松”?下半年仍要求“坚定不移地继续落实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”,同样是“适度宽松”这四个字,前后有何区别,却没有一个权威文件去界定和说明。这种模棱两可的口号,全国怎样去统一认识,统一行动呢?今后在理论上,又将如何去阐述呢?比如,我们的“天量”投资,出现了更为明显的产能过剩局面,投资结构是否需要调整呢?等等。

7月23日的中央政治局会议,明确提出“宏观经济政策取向不能改变”,为当前经济形势定了调,为今后经济工作指明了方向。随后召开的央行年中工作会议,强调要“继续保持宏观经济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性”,会议未改变下半年货币政策大方向和基调,未把“防通胀”列入下半年工作重点,也未提出在信贷规模特别是信贷结构上的调整意见,只是显露出一些“适时适度”的技术“微调”意向。

看来,明确的,有一定力度的调整政策,可能要等到“十一”以后,或者今年年底左右了。

关于中国经济的“复苏轨迹”,我在去年10—11月的讲学中就提出:如果这两年的消费拉动不能被有效提振,那么我国的经济复苏轨迹将可能呈“W型”,出现二次回落。今年1月以后,这一观点逐步被学术界接受。如今,“V型”“U型”“W型”“L型”成为四种主要轨迹被广泛研讨。我以为,对于中国而言,只要去加大投资,肯定就能实现“V型”发展。但是,这种“V型”,是在“传统投资拉动”基础上的反弹;不是解决,而是更加加深了原投资拉动中的“结构失衡”矛盾。我主张中国的复苏轨迹,应努力争取实现“U型”复苏,以给改革和调整留出更大的空间和时间;GDP=7%和GDP=8%有什么本质性区别?为什么非要去追求高速度而不顾及其它呢?如果一味追求高速而不顾及综合均衡,中国的复苏轨迹极可能出现“W型”发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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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德

陆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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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42年6月生于延安,陆定一同志的长子。就读于哈军工和清华大学,毕业于清华大学无线电系电子技术专业。1967年至1973年,受“四人帮”迫害,被关押6年。曾任国家开发银行信息中心主任(局长)、金融机关党委委员。2002年6月,被国务院授予“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”。2006年2月,被授予“亚洲院士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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